他们都在假装关心代孕者

文丨张是之

沉寂多年，陈凯歌又火了，又被骂了，而且还是因为被骂才火的。人民法院报点名提醒，我国明确禁止代孕行为。

陈凯歌导演的故事《宝贝儿》，说的是一个女孩为别人代孕，但后来对这个孩子有了感情，不想给人家了。而她的男友最初以为孩子是自己的，知道真相后劝女友履行承诺把孩子给人家，并拿出戒指向女友求婚。

故事的设定原本是一部反代孕题材作品，是一个因为经济困难而造成的伤感故事，观众也以为会看到一个情感破碎、母离子散的人伦悲剧，但结局变成了求子得子、求财得财的大团圆，这与观众预期的人间惨剧才能警钟长鸣的效果不符，所以才有了各种吐槽和谩骂。

更有网友质疑，你这到底是在反代孕呢，还是在宣传代孕？ 

我的观点是，大家先别急着骂，代孕问题其实还有可以讨论的空间。

世界上有很多国家代孕是合法的

首先有必要澄清一个认识，那就是实际上，我国并未在法律层面上明确禁止代孕。

虽然人民法院报在微博上写到，我国明确禁止代孕行为。但微博所依据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卫生部《人类辅助生殖技术管理办法》，在效力级别上仅仅是属于部门规章。

通过北大法宝来检索相关法律信息，除了这个部门规章之外，并没有同等或者更高效力级别的法律法规。而这个管理办法，是2001年8月1日起施行的，距今已有近二十年。

这个办法中提到的，构成犯罪的，依法追究刑事责任。但实际上，刑法中并没有涉及代孕相关内容。虽然理论上，我国法律没有明确禁止代孕行为，但在实际执法过程中，代孕一直是被严厉禁止的。

与此同时，并不是世界上所有国家都禁止代孕，有的甚至可以说非常友好，代孕旅游和医疗旅游一样，在有些国家和地区甚至形成了完整的产业链。

比如美国部分州是允许商业代孕的，一般代孕必须要有律师、心理咨询师、试管婴儿机构、保险公司共同参与，且孩子出生后拥有美国国籍。

欧洲来看，各个国家也有不同规定。

法国、德国、意大利、西班牙等国家法规规定禁止代孕，但是对其海外的代孕婴儿却网开一面，通过代孕出生的婴儿可以根据和父亲的血缘关系确立亲权，并顺利回国获得国籍。

英国、比利时、荷兰等国家代孕是合法的，但不允许商业性质的代孕，而且法律承认代孕母亲而不是基因母亲，是孩子的法定母亲。

白俄罗斯、亚美尼亚等国家代孕合法，但不对外国公民提供代孕服务。

希腊也是商业代孕完全合法的国家，法律规定代孕孩子的亲权由法院裁定给“需求方准父母”，从裁定之日起，代孕母亲对孩子就失去了所有的权利。

乌克兰是商业代孕完全合法的国家，而且竞争之下价格低廉服务有保障，而且乌克兰是白种人还盛产美女，所以代孕行业在乌克兰很有市场，甚至被称为是“世界的子宫”。

▲各国代孕价格

至于非洲，医疗服务跟不上，加上肤色的因素，代孕基本没有什么市场。

相比之下，亚洲国家对代孕普遍不够友好。要么法律命令禁止，要么就是偷偷摸摸地地下游击。

不要忘记那些沉默的少数人

对于代孕，尤其是商业代孕行为，我们经常可以看到官方很多禁止性表态，以及各种打击行动。

在这样的大环境下，各种媒体或者自媒体自然会顺着这个思路去引导。但在这一片的禁止和谩骂声中，我们也不要忽略了那些沉默的少数人。

据统计显示，全球约8%-12%的育龄人口面临不孕不育问题。

而在我国，一方面我们提倡晚婚晚育，另一方面，受工作、环境、压力等因素的影响，不孕不育患者数量已超4000万，占育龄人口的15%，也就是每8对夫妇中就有一对不孕不育患者。

▲中国不孕不育发病率持续攀升

根据一项纳入358名不孕妇女的调查研究显示，78.77%的不孕症患者伴有中/重度心理压力，压力主要源自生育因素。

但凡身边有一对这种想要孩子又要不上的夫妻朋友，你都可以感受到他们的压力和焦虑。

而那些动辄就叫着嚷着对代孕禁止的人，往往又不是这种不具备孕育能力的人。那种想要孩子要不上的痛苦，恐怕他们一辈子都难以体会，也难以想象。

实际上，即便中国彻底禁绝，有钱人花个几十万就可以去其他国家完成代孕。市场是因为需求而出现，我们是不是有必要重新审视一下反对代孕的伦理道德批判？

什么是真正的伦理道德

一个有意思的对比是，我国不允许商业代孕，却并不禁止堕胎，而一些允许代孕的国家或者地区，却对堕胎有着诸多的限制。

美国有反堕胎法案，德国法律并不禁止堕胎，但是会限制。而英国、法国、意大利、瑞士、俄罗斯等国家都有明确的法律禁止堕胎。有的国家甚至将禁止堕胎写入刑法。

▲全球各国对于堕胎的态度  来源：wikipedia

很明显，禁止商业代孕和禁止堕胎都是对她人身体权利的粗暴干涉，只不过一种是强制阻止别人达成交易，一种是强制别人承担后果。

很多人没有认识到，对于身体的自我处置权，是一项基本权利。指责说富人购买了穷人的子宫的人，他们自己又何尝不是在对着别人的子宫指指点点？

更为关键的是，在商业代孕的整个过程中，只要是自愿的交易行为，我们就很难认定谁是受害者。

正因为全球有那么多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，无法自己生育孩子，现在有人愿意提供这样的服务，既解决不孕不育患者的问题，自己也得到一部分经济补偿。

急他人之所急，解他人之所难，到底何错之有？

解决问题，多方共赢，没有受害者，这就是商业代孕的伦理道德所在，也是有些国家代孕合法并且得到民众支持的原因所在。

对代孕的伦理支持，需要从当事人的视角来理解。而对代孕的批判，却往往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，用一种上帝视角构想出那些并不存在的受害者形象。

其实反对者们并不在乎那些不孕不育患者盼子心切的焦虑心情，也不是真的在乎代孕者的经济状况，他们真的关心的是自己那种替别人不值的同情心。

问题是，谁要你同情？谁稀罕你这廉价的同情心？代孕者缺钱，你反对代孕你给钱吗亲？

那些既没给钱也没创造什么就业机会的反对者，他们都是在假装很关心代孕者。

艺术源于生活，陈凯歌的片子只是忠实地再现了真实的生活。

反对者们想象和期待中的悲剧结局，在戏中没有出现，在生活中也没有。

真实的代孕市场没有受害者，就是大团圆，陈凯歌没有错。

题图：Ipolit Strambu，Reverie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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